三國志

《三國志》是由西晉陳壽所著,記載中國三國時代歷史的斷代史,同時也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“前四史”之一。三國志最早以《魏志》、《蜀志》、《吳志》三書單獨流傳,直到北宋鹹平六年(1003年)三書已合爲一書。

劉司馬梁張溫賈傳

劉馥字元穎,沛國相人也。避亂揚州,建安初,說袁術將戚寄、秦翊,使率衆與俱詣太祖。太祖悅之,司徒闢爲掾。後孫策所置廬江太守李述攻殺揚州刺史嚴象。廬江梅乾、雷緒、陳蘭等聚衆數萬在江、淮間,郡縣殘破。太祖方有袁紹之難,謂馥可任以東南之事,遂表爲揚州刺史。


馥既受命,單馬造合肥空城,建立州治,南懷緒等,皆安集之,貢獻相繼。數年中恩化大行,百姓樂其政,流民越江山而歸者以萬數。於是聚諸生,立學校,廣屯田,興治芍陂及茄陂、七門、吳塘諸堨以溉稻田,官民有畜。又高爲城壘,多積木石,編作草苫數千萬枚,益貯魚膏數千斛,爲戰守備。


建安十三年卒。孫權率十萬衆攻圍合肥城百餘日,時天連雨,城欲崩,於是以苫蓑覆之,夜然脂照城外,視賊所作而爲備,賊以破走。揚州士民益追思之,以爲雖董安於之守晉陽,不能過也。及陂塘之利,至今爲用。


馥子靖,黃初中從黃門侍郎遷廬江太守,詔曰:“卿父昔爲彼州,今卿復據此郡,可謂克負荷者也。”轉在河內,遷尚書,賜爵關內侯,出爲河南尹。散騎常侍應璩書與靖曰:“入作納言,出臨京任。富民之術,日引月長。藩落高峻,絕穿窬之心。五種別出,遠水火之災。農器必具,無失時之闕。蠶麥有苫備之用,無雨溼之虞。封符指期,無流連之吏。鰥寡孤獨,蒙廩振之實。加之以明擿幽微,重之以秉憲不撓;有司供承王命,百里垂拱仰辦。雖昔趙、張、三王之治,未足以方也。”靖爲政類如此。初雖如碎密,終於百姓便之,有馥遺風。母喪去官,後爲大司農衛尉,進封廣陸亭侯,邑三百戶。上疏陳儒訓之本曰:“夫學者,治亂之軌儀,聖人之大教也。自黃初以來,崇立太學二十餘年,而寡有成者,蓋由博士選輕,諸生避役,高門子弟,恥非其倫,故無學者。雖有其名而無其人,雖設其教而無其功。宜高選博士,取行爲人表,經任人師者,掌教國子。依遵古法,使二千石以上子孫,年從十五,皆入太學。明制黜陟榮辱之路;其經明行修者,則進之以崇德;荒教廢業者,則退之以懲惡;舉善而教不能則勸,浮華交遊,不禁自息矣。闡弘大化,以綏未賓;六合承風,遠人來格。此聖人之教,致治之本也。”後遷鎮北將軍,假節都督河北諸軍事。靖以爲“經常之大法,莫善於守防,使民夷有別”。遂開拓邊守,屯據險要。又修廣戾陵渠大堨,水溉灌薊南北,三更種稻,邊民利之。嘉平六年薨,追贈徵北將軍,進封建成鄉侯,諡曰景侯。子熙嗣。


司馬朗字伯達,河內溫人也。九歲,人有道其父字者,朗曰:“慢人親者,不敬其親者也。”客謝之。十二,試經爲童子郎,監試者以其身體壯大,疑朗匿年,劾問。朗曰:“朗之內外,累世長大,朗雖稚弱,無仰高之風,損年以求早成,非志所爲也。”監試者異之。後關東兵起,故冀州刺史李邵家居野王,近山險,欲徙居溫。朗謂邵曰:“脣齒之喻,豈唯虞、虢,溫與野王即是也;今去彼而居此,是爲避朝亡之期耳。且君,國人之望也,今寇未至而先徙,帶山之縣必駭,是搖動民之心而開奸宄之原也,竊爲郡內憂之。”邵不從。邊山之民果亂,內徙,或爲寇鈔。


是時董卓遷天子都長安,卓因留洛陽。朗父防爲治書御史,當徙西,以四方雲擾,乃遣朗將家屬還本縣。或有告朗欲逃亡者,執以詣卓,卓謂朗曰:“卿與吾亡兒同歲,幾大相負!”朗因曰:“明公以高世之德,遭陽九之會,清除羣穢,廣舉賢士,此誠虛心垂慮,將興至治也。威德以隆,功業以著,而兵難日起,州郡鼎沸,郊境之內,民不安業,捐棄居產,流亡藏竄。雖四關設禁,重加刑戮,猶不絕息,此朗之所以於邑也。願明公監觀往事,少加三思,即榮名並於日月,伊、周不足侔也。”卓曰:“吾亦悟之,卿言有意!”


朗知卓必亡,恐見留,即散財物以賂遺卓用事者,求歸鄉里。到謂父老曰;“董卓悖逆,爲天下所仇,此忠臣義士奮發之時也。郡與京都境壤相接,洛東有成皋,北界大河,天下興義兵者若未得進,其勢必停於此。此乃四分五裂戰爭之地,難以自安,不如及道路尚通,舉宗東到黎陽。黎陽有營兵,趙威孫鄉里舊婚,爲監營謁者,統兵馬,足以爲主。若後有變,徐復觀望未晚也。”父老戀舊,莫有從者,惟同縣趙諮,將家屬俱與朗往焉。後數月,關東諸州郡起兵,衆數十萬,皆集滎陽及河內。諸將不能相一,縱兵鈔掠,民人死者且半。久之,關東兵散,太祖與呂布相持於濮陽,朗乃將家還溫。時歲大飢,人相食,朗收恤宗族,教訓諸弟,不爲衰世解業。


年二十二,太祖闢爲司空掾屬,除成皋令,以病去,復爲堂陽長。其治務寬惠,不行鞭杖,而民不犯禁。先時,民有徙充都內者,後縣調當作船,徙民恐其不辦,乃相率私還助之,其見愛如此。遷元城令,入爲丞相主簿。朗以爲天下土崩之勢,由秦滅五等之制,而郡國無蒐狩習戰之備故也。今雖五等未可復行,可令州郡並置兵,外備四夷,內威不軌,於策爲長。又以爲宜復井田。往者以民各有累世之業,難中奪之,是以至今。今承大亂之後,民人分散,土業無主,皆爲公田,宜及此時復之。議雖未施行,然州郡領兵,朗本意也。遷兗州刺史,政化大行,百姓稱之。雖在軍旅,常粗衣惡食,儉以率下。雅好人倫典籍,鄉人李覿等盛得名譽,朗常顯貶下之;後覿等敗,時人服焉。鍾繇、王粲著論雲:“非聖人不能致太平。”朗以爲“伊、顏之徒雖非聖人,使得數世相承,太平可致”。建安二十二年,與夏侯惇、臧霸等徵吳。到居巢,軍士大疫,朗躬巡視,致醫藥。遇疾卒,時年四十七。遺命布衣幅巾,斂以時服,州人追思之。明帝即位,封朗子遺昌武亭侯,邑百戶。朗弟孚又以子望繼朗後。遺薨,望子洪嗣。


初朗所與俱徙趙諮,官至太常,爲世好士。


梁習字子虞,陳郡柘人也,爲郡綱紀。太祖爲司空,辟召爲漳長,累轉乘氏、海西、下邳令,所在有治名。還爲西曹令史,遷爲屬。並土新附,習以別部司馬領幷州刺史。時承高幹荒亂之餘,胡狄在界,張雄跋扈,吏民亡叛,入其部落;兵家擁衆,作爲寇害,更相扇動,往往棋跱。習到官,誘諭招納,皆禮召其豪右,稍稍薦舉,使詣幕府;豪右已盡,乃次發諸丁強以爲義從;又因大軍出征,分請以爲勇力。吏兵已去之後,稍移其家,前後送鄴,凡數萬口;其不從命者,興兵致討,斬首千數,降附者萬計。單于恭順,名王稽顙,部曲服事供職,同於編戶。邊境肅清,百姓布野,勤勸農桑,令行禁止。貢達名士,鹹顯於世,語在常林傳。太祖嘉之,賜爵關內侯,更拜爲真。長老稱詠,以爲自所聞識,刺史未有及習者。建安十八年,州並屬冀州,更拜議郎、西部都督從事,統屬冀州,總故部曲。又使於上黨取大材供鄴宮室。習表置屯田都尉二人,領客六百夫,於道次耕種菽粟,以給人牛之費。後單于入侍,西北無虞,習之績也。文帝踐阼,復置幷州,復爲刺史,進封申門亭侯,邑百戶;政治常爲天下最。太和二年,徵拜大司農。習在州二十餘年,而居處貧窮,無方面珍物,明帝異之,禮賜甚厚。四年,薨,子施嗣。


初,濟陰王思與習俱爲西曹令史。思因直日白事,失太祖指。太祖大怒,教召主者,將加重闢。時思近出,習代往對,已被收執矣,思乃馳還,自陳己罪,罪應受死。太祖嘆習之不言,思之識分,曰:“何意吾軍中有二義士乎?”後同時擢爲刺史,思領豫州。思亦能吏,然苛碎無大體,官至九卿,封列侯。


張既字德容,馮翊高陵人也。年十六,爲郡小吏。後歷右職,舉孝廉,不行。太祖爲司空,闢,未至。舉茂才,除新豐令,治爲三輔第一。袁尚拒太祖於黎陽,遣所置河東太守郭援、幷州刺史高幹及匈奴單于取平陽,發使西與關中諸將合從。司隸校尉鍾繇遣既說將軍馬騰等,既爲言利害,騰等從之。騰遣子超將兵萬餘人,與繇會擊幹、援,大破之,斬援首。幹及單于皆降。其後幹復舉幷州反。河內張晟衆萬餘人無所屬,寇崤、澠間,河東衛固、弘農張琰各起兵以應之。太祖以既爲議郎,參繇軍事,使西徵諸將馬騰等,皆引兵會擊晟等,破之。斬琰、固首,幹奔荊州。封既武始亭侯。太祖將徵荊州,而騰等分據關中。太祖復遣既喻騰等,令釋部曲求還。騰已許之而更猶豫,既恐爲變,乃移諸縣促儲偫,二千石郊迎。騰不得已,發東。太祖表騰爲衛尉,子超爲將軍,統其衆。後超反,既從太祖破超於華陰,西定關右。以既爲京兆尹,招懷流民,興復縣邑,百姓懷之。魏國既建,爲尚書,出爲雍州刺史。太祖謂既曰:“還君本州,可謂衣繡晝行矣。”從徵張魯,別從散關入討叛氐,收其麥以給軍食。魯降,既說太祖拔漢中民數萬戶以實長安及三輔。其後與曹洪破吳蘭於下辯,又與夏侯淵討宋建,別攻臨洮、狄道,平之。是時,太祖徙民以充河北,隴西、天水、南安民相恐動,擾擾不安,既假三郡人爲將吏者休課,使治屋宅,作水碓,民心遂安。太祖將拔漢中守,恐劉備北取武都氐以逼關中,問既。既曰:“可勸使北出就谷以避賊,前至者厚其寵賞,則先者知利,後必慕之。”太祖從其策,乃自到漢中引出諸軍,令既之武都,徙氐五萬餘落出居扶風、天水界。


是時,武威顏俊、張掖和鸞、酒泉黃華、西平麴演等並舉郡反,自號將軍,更相攻擊。俊遣使送母及子詣太祖爲質,求助。太祖問既,既曰:“俊等外假國威,內生傲悖,計定勢足,後即反耳。今方事定蜀,且宜兩存而鬥之,猶卞莊子之刺虎,坐收其斃也。”太祖曰:“善。”歲餘,鸞遂殺俊,武威王祕又殺鸞。是時不置涼州,自三輔拒西域,皆屬雍州。文帝即王位,初置涼州,以安定太守鄒岐爲刺史。張掖張進執郡守舉兵拒岐,黃華、麴演各逐故太守,舉兵以應之。既進兵爲護羌校尉蘇則聲勢,故則得以有功。既進爵都鄉侯。涼州盧水胡伊健妓妾、治元多等反,河西大擾。帝憂之,曰:“非既莫能安涼州。”乃召鄒岐,以既代之。詔曰:“昔賈復請擊郾賊,光武笑曰:'執金吾擊郾,吾復何憂?'卿謀略過人,今則其時。以便宜從事,勿復先請。”遣護軍夏侯儒、將軍費曜等繼其後。既至金城,欲渡河,諸將守以爲“兵少道險,未可深入”。既曰:“道雖險,非井陘之隘,夷狄烏合,無左車之計,今武威危急,赴之宜速。“遂渡河。賊七千餘騎逆拒軍於鸇陰口,既揚聲軍由鸇陰,乃潛由且次出至武威。胡以爲神,引還顯美。既已據武威,曜乃至,儒等猶未達。既勞賜將士,欲進軍擊胡。諸將皆曰:“士卒疲倦,虜衆氣銳,難與爭鋒。”既曰:“今軍無見糧,當因敵爲資。若虜見兵合,退依深山,追之則道險窮餓,兵還則出候寇鈔。如此,兵不得解,所謂'一日縱敵,患在數世'也。“遂前軍顯美。胡騎數千,因大風欲放火燒營,將士皆恐。既夜藏精卒三千人爲伏,使參軍成公英督千餘騎挑戰,敕使陽退。胡果爭奔之,因發伏截其後,首尾進擊,大破之,斬首獲生以萬數。帝甚悅,詔曰:“卿逾河歷險,以勞擊逸,以寡勝衆,功過南仲,勤逾吉甫。此勳非但破胡,乃永寧河右,使吾長無西顧之念矣。”徙封西鄉侯,增邑二百,並前四百戶。


酒泉蘇衡反,與羌豪鄰戴及丁令胡萬餘騎攻邊縣。既與夏侯儒擊破之,衡及鄰戴等皆降。遂上疏請與儒治左城,築鄣塞,置烽侯、邸閣以備胡。西羌恐,率衆二萬餘落降。其後西平麴光等殺其郡守,諸將欲擊之,既曰:“唯光等造反,郡人未必悉同。若便以軍臨之,吏民羌胡必謂國家不別是非,更使皆相持著,此爲虎傅翼也。光等欲以羌胡爲援,今先使羌胡鈔擊,重其賞募,所虜獲者皆以畀之。外沮其勢,內離其交,必不戰而定。”乃檄告諭諸羌,爲光等所詿誤者原之;能斬賊帥送首者當加封賞。於是光部黨斬送光首,其餘鹹安堵如故。


既臨二州十餘年,政惠著聞,其所禮闢扶風龐延、天水楊阜、安定胡遵、酒泉龐淯、敦煌張恭、周生烈等,終皆有名位。黃初四年薨。詔曰:“昔荀桓子立勳翟土,晉侯賞以千室之邑;馮異輸力漢朝,光武封其二子。故涼州刺史張既,能容民畜衆,使羣羌歸土,可謂國之良臣。不幸薨隕,朕甚愍之,其賜小子翁歸爵關內侯。”明帝即位,追諡曰肅侯。子緝嗣。


緝以中書郎稍遷東莞太守。嘉平中,女爲皇后,徵拜光祿大夫,位特進,封妻向爲安城鄉君。緝與中書令李豐同謀,誅。語在夏侯玄傳。


溫恢字曼基,太原祁人也。父恕,爲涿郡太守,卒。恢年十五,送喪還歸鄉里,內足於財。恢曰:“世方亂,安以富爲?”一朝盡散,振施宗族。州里高之,比之郇越。舉孝廉,爲廩丘長,鄢陵、廣川令,彭城、魯相,所在見稱。入爲丞相主簿,出爲揚州刺史。太祖曰:“甚欲使卿在親近,顧以爲不如此州事大。故書雲:‘股肱良哉!庶事康哉!’得無當得蔣濟爲治中邪?“時濟見爲丹楊太守,乃遣濟還州。又語張遼、樂進等曰:“揚州刺史曉達軍事,動靜與共諮議。”


建安二十四年,孫權攻合肥,是時諸州皆屯戍。恢謂兗州刺史裴潛曰:“此間雖有賊,不足憂,而畏徵南方有變。今水生而子孝縣軍,無有遠備。關羽驍銳,乘利而進,必將爲患。”於是有樊城之事。詔書召潛及豫州刺史呂貢等,潛等緩之。恢密語潛曰:“此必襄陽之急欲赴之也。所以不爲急會者,不欲驚動遠衆。一二日必有密書促卿進道,張遼等又將被召。遼等素知王意,後召前至,卿受其責矣!”潛受其言,置輜重,更爲輕裝速發,果被促令。遼等尋各見召,如恢所策。


文帝踐阼,以恢爲侍中,出爲魏郡太守。數年,遷涼州刺史,持節領護羌校尉。道病卒,時年四十五。詔曰:“恢有柱石之質,服事先帝,功勤明著。及爲朕執事,忠於王室,故授之以萬里之任,任之以一方之事。如何不遂,吾甚愍之!”賜恢子生爵關內侯。生早卒,爵絕。


恢卒後,汝南孟建爲涼州刺史,有治名,官至徵東將軍。


賈逵字梁道,河東襄陵人也。自爲兒童,戲弄常設部伍,祖父習異之,曰:“汝大必爲將率。”口授兵法數萬言。初爲郡吏,守絳邑長。郭援之攻河東,所經城邑皆下,逵堅守,援攻之不拔,乃召單于並軍急攻之。城將潰,絳父老與援要,不害逵。絳人既潰,援聞逵名,欲使爲將,以兵劫之,逵不動。左右引逵使叩頭,逵叱之曰:“安有國家長吏爲賊叩頭!”援怒,將斬之。絳吏民聞將殺逵,皆乘城呼曰:“負要殺我賢君,寧俱死耳!”左右義逵,多爲請,遂得免。初,逵過皮氏,曰:“爭地先據者勝。”及圍急,知不免,乃使人間行送印綬歸郡,且曰“急據皮氏”。援既並絳衆,將進兵。逵恐其先得皮氏,乃以他計疑援謀人祝奧,援由是留七日。郡從逵言,故得無敗。


後舉茂才,除澠池令。高幹之反,張琰將舉兵以應之。逵不知其謀,往見琰。聞變起,欲還,恐見執,乃爲琰畫計,如與同謀者,琰信之。時縣寄治蠡城,城塹不固,逵從琰求兵脩城。諸欲爲亂者皆不隱其謀,故逵得盡誅之。遂脩城拒琰。琰敗,逵以喪祖父去官,司徒闢爲掾,以議郎參司隸軍事。太祖征馬超,至弘農,曰“此西道之要”,以逵領弘農太守。召見計事,大悅之,謂左右曰:“使天下二千石悉如賈逵,吾何憂?”其後發兵,逵疑屯田都尉藏亡民。都尉自以不屬郡,言語不順。逵怒,收之,數以罪,撾折腳,坐免。然太祖心善逵,以爲丞相主簿。太祖徵劉備,先遣逵至斜谷觀形勢。道逢水衡,載囚人數十車,逵以軍事急,輒竟重者一人,皆放其餘。太祖善之,拜諫議大夫,與夏侯尚並掌軍計。太祖崩洛陽,逵典喪事。時鄢陵侯彰行越騎將軍,從長安來赴,問逵先生璽綬所在。逵正色曰:“太子在鄴,國有儲副。先王璽綬,非君侯所宜問也。“遂奉梓宮還鄴。


文帝即王位,以鄴縣戶數萬在都下,多不法,乃以逵爲鄴令。月餘,遷魏郡太守。大軍出征,復爲丞相主簿祭酒。逵嘗坐人爲罪,王曰:“叔向猶十世宥之,況逵功德親在其身乎?”從至黎陽,津渡者亂行,逵斬之,乃整。至譙,以逵爲豫州刺史。是時天下初復,州郡多不攝。逵曰:“州本以御史出監諸郡,以六條詔書察長吏二千石已下,故其狀皆言嚴能鷹揚有督察之才,不言安靜寬仁有愷悌之德也。今長吏慢法,盜賊公行,州知而不糾,天下復何取正乎?”兵曹從事受前刺史假,逵到官數月,乃還;考竟其二千石以下阿縱不如法者,皆舉奏免之。帝曰:“逵真刺史矣。”佈告天下,當以豫州爲法。賜爵關內侯。


州南與吳接,逵明斥候,繕甲兵,爲守戰之備,賊不敢犯。外修軍旅,內治民事,遏鄢、汝,造新陂,又斷山溜長谿水,造小弋陽陂,又通運渠二百餘裏,所謂賈侯渠者也。黃初中,與諸將並徵吳,破呂範於洞浦,進封陽裏亭侯,加建威將軍。明帝即位,增邑二百戶,並前四百戶。時孫權在東關,當豫州南,去江四百餘裏。每出兵爲寇,輒西從江夏,東從廬江。國家征伐,亦由淮、沔。是時州軍在項,汝南、弋陽諸郡,守境而已。權無北方之虞,東西有急,並軍相救,故常少敗。逵以爲宜開直道臨江,若權自守,則二方無救;若二方無救,則東關可取。乃移屯潦口,陳攻取之計,帝善之。


吳將張嬰、王崇率衆降。太和二年,帝使逵督前將軍滿寵、東莞太守胡質等四軍,從西陽直向東關,曹休從皖,司馬宣王從江陵。逵至五將山,休更表賊有請降者,求深入應之。詔宣王駐軍,逵東與休合進。逵度賊無東關之備,必並軍於皖;休深入與賊戰,必敗。乃部署諸將,水陸並進,行二百里,得生賊,言休戰敗,權遣兵斷夾石。諸將不知所出,或欲待後軍。逵曰:“休兵敗於外,路絕於內,進不能戰,退不得還,安危之機,不及終日。賊以軍無後繼,故至此;今疾進,出其不意,此所謂先人以奪其心也,賊見吾兵必走。若待後軍,賊已斷險,兵雖多何益!”乃兼道進軍,多設旗鼓爲疑兵,賊見逵軍,遂退。逵據夾石,以兵糧給休,休軍乃振。初,逵與休不善。黃初中,文帝欲假逵節,休曰:“逵性剛,素侮易諸將,不可爲督。”帝乃止。及夾石之敗,微逵,休軍幾無救也。


會病篤,謂左右曰:“受國厚恩,恨不斬孫權以下見先帝。喪事一不得有所脩作。”薨,諡曰肅侯。子充嗣。豫州吏民追思之,爲刻石立祠。青龍中,帝東征,乘輦入逵祠,詔曰:“昨過項,見賈逵碑像,念之愴然。古人有言,患名之不立,不患年之不長。逵存有忠勳,沒而見思,可謂死而不朽者矣。其佈告天下,以勸將來。”充,鹹熙中爲中護軍。


評曰:自漢季以來,刺史總統諸郡,賦政於外,非若曩時司察之而已。太祖創基,迄終魏業,此皆其流稱譽有名實者也。鹹精達事機,威恩兼著,故能肅齊萬里,見述於後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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